【影日】非典型冰山观察日记
影山飞雄×日向翔阳
唱我一生之敌
我买这个日记本,写这些日记,是因为谷地同学说只有写得多,作文才有希望及格。研磨听说我要是不及格就不能去合宿,罕见地发了长长的邮件劝我好好考过期末考。我在坂之下商店买日记本的时候被月岛和山口撞见,还被月岛好好嘲笑了一番。
“又写字又打排球,手不会累得抬不起来吗?”他这样说道。
我十分希望手里有个排球,这样我可以把球砸在他的身上。但我又一想,可恶啊,他说的是真的。打完排球以后疲惫至极,双手麻得几乎连包子都握不住,要是不在日记里记点活跃大脑的东西,一定是坚持不下去的。
所以我决定写影山,这绝不是因为我是偷窥狂、跟踪狂,只是他实在是球场上的天才。我要写他托球、拦网、发球时的一举一动,那样流畅到位的动作,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遍,就让我立刻想要跑出去和他练习,把他发的球全部接住,把他托过来的球全部狠狠地扣在地上。然后终有一天,和他隔网相见,和他对决。
我还要写他难得的出糗,比如拦网时球飞向了清水学姐,她把球挡回来时排球砸在了影山的脸上,虽然力度不大,但已经足够好笑。比如月岛骗他往相反的方向跑,然后旭前辈的扣球擦过他的耳边,他会愣神很久,冷静的脸上露出这样呆滞的神情,是一种近似荒诞的奇异反差——当然,如果在正式比赛上有这种情况,我就完全笑不出来了。
我站在月岛旁边,捂着肚子指着他笑,笑得月岛收起了嘲讽影山的表情,改成了嫌弃的看笨蛋的表情。影山的脸色一瞬间就恢复了,骂我是呆子。虽然已经被人说过他只会这一个骂人的词,但影山一意孤行,没有拓展词汇量。或者他拓展了,却依然认为只有呆子这个词最适合我。接下来的训练里他给我托了很高的球,我只好跳得比平时更高、更高。
翻看了这几天的日记,我发现一直都很琐碎,无非是我接球、扣球或者发球失误,然后影山绕过我双手的防备准确地捏住我的头,用阴鸷的眼睛看着我,近似威胁地警告我不要在正式比赛上出这种错。
他有时会说很重的话,但只要是与排球相关,我就丝毫不会生气。我的球技还很粗糙,这是绝对真实的事情,不是和他顶嘴就能改变得了的。
我是一条轻轻松松只知道往前冲的小船,人人都说这条船半路会沉,永远到不了想到的地方。可我穿越了暗流险礁,顺顺利利地走上正途,奔向目的地。然后我遇到了一座冰山,它和我同路,还不怕惊涛骇浪。太阳在它身上融化了一个小缺口,刚刚好能容下我,所以我搁浅在冰山上,和它一起向前走。
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想象,它在我挨影山训的时候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,并且一直停留至今。的确,如今的我依靠着影山的托球才能成为对手意料之外的巨大攻击力,但总有一天,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。总有一天,我会成为优秀的攻手,真正掌控他托球的方向。
我这样想,也这样跟他说了。影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,却没有生气。
“那你最好加把劲,按照你的速度,要超过我,还得一百年。”
他眼睛里我的头发像是烧起来的火,看得我想要快乐地大叫。我高高地跳到半空,绕着他转了半个圈,成功地——没有收到他的眼神。
说着要把日记坚持写下去,实际上又是好几周没有写了。总归是影山的动作太叫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,我当面只能对着他大喊“好厉害,教教我”,到落笔要写时,却永远无法有足够的文学性,无法在纸上复制出他的身姿来。我只当看了就是写了,因此今天来写写排球以外的事情。
花火祭典的那天,我本来想跟着月岛和山口一起去——月岛的毒舌没有用在我身上的时候,还是非常有趣的。首次参拜的时候问过影山,他用“不去”两个字就打发了我,这个人说着要改善人际关系,实际上还是这种令人恼火的样子。
但我走到街口,手机却突然收到了短信,是影山发来的。
“一起去花火祭。”
接着又是一条。
“不准叫上山口和月岛。”
完全不是商量、疑问的语气。我很想以牙还牙回一个不去,但我左思右想,都觉得无法拒绝影山。谁会想要拒绝影山呢?他一定会用击中我后脑勺的发球报复我。冤冤相报何时了!不如我做个有气度的人,答应他的邀请。
在祭典入口我找到了影山,他今天穿了和服,穿着木屐,显得更高了。我跳起来想要按住他的头顶,却忘记了我也穿着木屐,落地的时候差点崴了脚,还是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。他的脸藏在狐狸面具后面,但我想他一定准备说我是“呆子”了。
他的声音闷闷的,却很愉快。他说:“没有头脑的小胡子。”他指的是我的小狗面具,上面可笑地画了两条八字胡。我又输给他了。
我想起在练习排球之外,我们其实很少有独处的时间。两人一起行动,只有找谷地同学补习的那几次。就连坐大巴去比赛,我和他并排坐着,也不怎么说话。去程他想着要怎么打才能打好,我说什么他都叫我闭嘴;归程我们都很累,全车都在暴睡。我偶尔醒来,也只能看见他睡着的样子很狰狞。我拍过很多次他的睡相,想要留作笑柄,到最后还是我私藏着这些照片,没有跟他说。
所以现在我们要说什么?影山不是健谈的人,而我此前从来没有因为找不到话题而发愁。我应该和他讲讲牛岛若利的扣球?问问他及川彻的二传技术他学到了多少?用各种各样的拟声词说说他今天救球救得很好?但今天,平生第一次,我不想说排球。那么,我是否应该直接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今天的非日常着装?
想法跳得比我在排球场上助跑的速度还快,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最后是影山救场。
“今天你扮演哑巴吗?”
他永远能把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说成这样,这就开启了我们一路的争吵,从我用脸接球吵到他数学不及格。卖章鱼烧的大叔把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反复打量了我们半天,说从来没见过两个人关系这么好却又如此剑拔弩张(这个成语我请他写给我看了)。影山从面具后面发出干巴巴的笑声,笑得我在炎热的夏夜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。
花火升起的时候,我刚好说到他烤肉的技术很差,上次合宿,他烤的肉全都焦糊了,最后大家都默契地离开了那张桌子。但我喜欢吃烤糊了的肉,这句话我没有跟他说。
我骂完了,他却没有回嘴,这不像总对我睚眦必报的影山。我抬头看,他将面具拉到一旁,出神地看着橙色的烟花。烟花散开,闪烁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,我从前以为他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排球。
他回过头来对我说:“日向,今天烟花的颜色和你的头发一样。”
他会说这种话,这和对战白鸟泽时场边传来乌野的应援呐喊一样令我不敢置信,却又是真实的。我想不出话来回答,今晚的争吵结束了。我们都是如此、如此的笨拙。
我们走到祭典最偏僻的角落,分着小盒子里还冒着热气的章鱼烧。狐狸脸面具歪在穿和服的影山脸侧,他蓝色的眼睛映着摊位上的火光,像太阳照在冰山之上。
我,日向翔阳,在这里使用了非常合适的比喻句。
也许喜欢发动怪人快攻的我们现在真的很像两只妖怪,所以忽然有人拉了我们的衣角。是个打扮成河神模样的人,我想他应该是算命卜卦的。他左右手分别拿着一个吊坠,都是水滴的形状,一个是金色,一个是银色。
他问:“年轻人,你掉的是这颗金色的眼泪,还是这颗银色的眼泪?”
我不喜欢这种神叨叨的语气,觉得听多了很伤大脑,打排球需要动脑,我的脑袋可重要了。我拉着影山要走,他却忽然问:
“掉金色的会怎样?掉银色的又会怎样?”
影山说得很认真,但他这时已经拉正了面具,我完全看不见他的神情,所以我问:
“笨蛋山君突然关心这个,脑子不会是坏掉了吧?”
他转过来捏我的头,扯我的面具,我猜测他的脸上一定是很不适合他的扭曲表情,我可是见过很多次了。我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碰到我——啊,其实抓住他的一瞬间我们就相碰了。
——“河神”先生解释的眼泪,我们一点也没听见。
我回家之后查了查有关眼泪的传说,发现这是一个忽然兴起的都市传说,如果因为好奇或者贪心去接递来的吊坠,就中了“河神之泪”的诅咒,以后做什么就都会输,打牌、赌博、比赛,当然也包括打排球。要打破这个诅咒,只能给吊坠的主人付一大笔钱。听起来实在很牵强,但相信的人越来越多,或许是墨菲定律一类的现象吧。
影山应该感谢我,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,否则他要么中了“河神”的圈套,永远都输给我,要么就要在欢声笑语的花火祭上破费,为了不输给我。
我当然希望能够击败影山,但结果不应该由命数决定。
我拉着他的手腕走回入口处的鸟居,花火藏到了山的后面,再也看不见了,只剩下在空中炸裂的声音。这里很黑,我连他的狐狸面具都看不清,只在树下隐约看见他的身影。我跟他告别:
“回见了,狐狸先生,今晚和你吵架很开心。”
许久,影山才咬牙切齿地回答:“明天训练,给我小心你的后脑勺。”
我的日记被影山发现了,所以今天所写是最后一篇。当事人发现的情况下我如果还写他的观察日记,那就是真的跟踪狂了。况且,我的作文现在已经可以顺利地及格,不需要再靠日记提高水平。
也许是训练完冲澡的时候影山错拿了我的书包,发现了日记的秘密。也许是合宿的时候我说的梦话暴露了我自己。也许是……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。总之,今天训练赛的末尾,最后一次触球的那一刻,影山微微朝我偏过头,我在他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我自己。
“我知道你在写日记。”
排球稳稳地击中我的掌心,我用力向前挥臂。它越过球网落在地面发出巨响,但我的心跳声掩盖了它的声音。灯光照得我脸发烫。然后排球向上弹起,直冲向体育馆高高的天花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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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博一直被屏,怕了怕了,但是微博应该人也少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