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ndumin

不会还有人没自闭吧
WB @Andumin

【酒茨】了不起的酒吞童子

第三方视角,军队AU

不合常理的地方请忽略

情节可能造成不适

 

他们全都腐朽软弱,他们全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。

他们都是堕落的人,而你应该被鲜花簇拥。

 

十八岁那年,茨木童子参了军。他到营地的那天我刚好撞见他在练习搏击,他是所有新兵里最高的。我看见他一个接一个击倒了队伍里的所有人,连长官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他的手下败将把他围起来,用力地拍着他的背。

那天下午我又看见他,这次他们在练习射击。轮到他的时候我听到十声巨响,每一枪都那样坚定狠戾,然后烟散去,靶上没有留下痕迹。他手里的枪落在地上,他背过右手,他的手在发抖。所有人都沉默了,他们移开目光,直盯着墙上的枪靶,似乎想替他在靶上钻出洞来。

你要知道,那时候没有人不想参军的。国//家的宣传做得太好了,征兵海报贴得到处都是,美艳的女人坐在战斗机的机翼上,光裸着修长的腿;年轻的男人昂着头,肩上是擦得闪亮的枪;还有国父的肖像画,他在海报上和蔼地看着经过的人,向我们伸出手来。不过后来我同茨木童子说起这些绝妙的海报,他却说丝毫不记得海报上有什么女人,也只有他能忘掉这些女人。营里的人全都藏了一张这样的海报,常常贴身带着。灯熄之后他们会把海报拿出来,借着幽光抚摸她们的胸//部和大腿。你看,就是这样的海报。啊,现在看来,这些女人画得实在是太假了。

我在原地站了一会,看长官叫茨木童子离开,他斥骂的声音隔得很远都能听见。我听着,心底升起了一丝快感,这些污言秽语,从前都是向我劈头盖脸而来。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人站到我的位置上,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赶来做干杂活的勤务兵。我到现在都为那天的卑劣想法而愧疚,尤其是我听说他是手受了伤,才会如此狼狈之后。

他和酒吞童子一样,不应该由我们这样腐朽的人揣度。

你问我谁是酒吞童子?我接下来马上就要说到他。

他是军营里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。毕业于名牌军校,是将军的儿子,他本应该站在歧视链顶端,和别的高级士官一起端着精致的酒杯,故作优雅地抿着香槟,面带戏谑地看我们灰头土脸地忙。但酒吞俯下身也成了灰头土脸的一员,他和所有新兵一起参加操练,爬过被暴雨搅得粘稠恶臭的泥坑,攀上滑腻的绳子,率先拔下插在目的地的战旗,然后在天空滚过闪电和骤雷的时候,高举起手臂,同雷和雨一起大声呼喊。

认识他的那天,我和茨木童子一起去送电报,因为茨木初来乍到,对他来说,军营还像一个混乱的迷宫。我为我能在他身边有一点作用而愉快,这是为了弥补我产生那个卑劣想法的愧疚。

酒吞正在和几个新兵一起搬东西,我认出其中有几个人是和茨木同一天报到的。气氛变得有点尴尬,那几个人和茨木略带僵硬地寒暄了几句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军妓,拿着绣了花的白色手绢,看见酒吞停下脚步往我们这边看,便一拥而上想要为他擦汗。酒吞的汗水顺着他红色的头发滴在军绿色的背心上,他随手把头发往后一拢,推开那些声音做作的女人,向茨木走来。

我听说过你,他张开双臂说。原本正想让你到我这队来的,可是后来你却完全不见了,问谁都说不知道。

我目送茨木童子跟着他离开,这时我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,是完美地剥下鸡蛋壳没有粘下一丁点蛋白,是均匀地切开一个蛋糕,没有谁多也没有谁少,是恰如其分地拼好木质艺术品,无需用力得把脸憋成绛紫色,也不会因为楔合得太松而心生惴惴。当然,这些比喻是我这样想象力匮乏的人给出的,你若是亲眼看见,一定能想到更多。

后来我曾在觥筹交错的士官晚宴上见到他们,茨木在接过酒吞手里的酒杯时,两人的指尖会短暂地交叠,灯光照着他们的双手,我于是便觉得杯中装的不是什么深红色的琼浆玉液,是浓郁的珍藏了百年的情愫了。

他们两人如何,是我们这些人不敢也不配评判的,就像达西先生与伊丽莎白、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,你会对他们的关系置喙吗?你只会在远方仰视他们而已。

 

后来战事变得焦灼,军队不再对士兵挑三拣四,所以我们这些勤务兵终于上了战场。我们,我们是如愿以偿的,但茨木童子——茨木童子的愿望死在了一年前的一个多雾的清晨,它死掉的时候阳光正照在山巅的白雪之上,被露水泼洒得到处都是。

我还记得那一天的场景,是酒吞童子准备去接一批物资。战事吃紧,物资很重要,需要高级士官亲自去接,本来轮不到他,只是冬天太冷了,没有人愿意大清早爬起来开飞机,所以他去了。那一天茨木写了信,走到酒吞童子的住处时,恰好看见他准备出发。

这时候还有人给我电报吗,茨木童子?请放到我的柜子上吧,像以前一样。

不是电报,这次是有人写信来。

是一封什么信呢?酒吞童子笑着问,他戴上头盔。是谁写来的信?

是你写来的吗?

我站在门口等茨木童子出来,隐约觉得这是酒吞真正想问的问题。

门后是久久的沉默,我只能听见皮带扣子扣上的咔哒声。茨木童子声音罕见地微不可闻,所以我并没有听见他到底回答了什么。接着酒吞童子走出来,他的红发被头盔压得紧紧的,却仍然有些不羁的发丝散落出来。他手里是那封信,然后他把信递回给茨木童子。

下回再来把它给我吧,我要找个更好的时间,认认真真地看三遍。可是我要出去一趟,那里的风太大了,恐怕会把它吹跑。他的眼睛很真诚,在茨木童子身上从未移开,语气却很轻松。但我觉得他接下来要说——

我已经等了太久、太久、太久了,那么,不妨再等一会。

但他只是又看了茨木童子一会,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,然后走开了,靴子发出清脆的叩响。但我知道在他们之间又有了无需宣之于口、没有别人能够听见的承诺了。

但是高尚如酒吞童子也会食言。我刚才说过,那一天是多雾的,又是冬天,漆黑一片,然后……是坏运气积攒在一起,一同涌向了他。

他带人炸烂过碉堡,击沉过军舰,占领过地方据点,而且都大笑着回来了,回来时不会戴着头盔,所以老远就能看见他的一头红发。他会越过那些媚笑的军妓向茨木童子挥手,说茨木童子,今天有给我的东西吗?没有的话,我们去喝一杯;有的话,看完了我们去喝一杯。

他最后死在接物资的路上,这实在是太操蛋的事情,是这个操蛋的世界在开非常低劣的玩笑,还把他赔了进去。

这一点都不公平。

 

我们被安排去一座碉堡埋炸药,那里战火非常密集,以至于我们在参战前立下的誓言临到头全都废弃了,所有人都藏在战壕里抱着头,长官几次发令都无人响应。我回头去看茨木童子,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了。我鼓起勇气从战壕里往外看,看见他提着炸药,正敏捷地往目的地跑。

我想要跟在他后面,一样高喊着冲出去,但我双腿灌了铅,牢牢地钉在地上,我的喉咙发紧,只能发出嘶哑的像求饶一样的声音。我和他们一样害怕,一样舍不得自己的烂命,炮弹应该落在我们身上,告诉我们胆小卑劣的人一样得死,而且会死在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藏身之所,死相懦弱可笑。

但炮弹没有飞过来,我只看见沿路全是火光。茨木童子遇见了奇迹,或许是那天酒吞童子的运气到了他身上。他将炸药埋在了最合适的地方,也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安全的地方。但震波传开的时候他忽然站住了,脸上是畅快的笑意,仿佛走入了最甜美的梦境。火光照在他金色的眼睛里,我看见他的口型,说的是酒吞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是高处燃起了一团火,没有与其他火连成一片,在巨大的震颤中,仿佛是酒吞童子站在那里,狂风吹起他从不服帖的头发。

那团火离我们很远,但茨木童子向它伸出了手,他的愿望这时短暂地复活了。战争这时残忍地替他圆了梦,震波摄住了他的右臂,将它高高抛起,投入那团烈火之中。

 

战后我和茨木童子去了坠机的地方。冰川曾经剖开这座山,留下悠长古老的痕迹。野花追随冰川而来,和山风一起悄无声息地磨平了切口的棱角。他在山口的溪边停下了,没有再往前一步。

茨木童子张开手臂,仰面躺倒在柔软湿润的绿草之中,短短的白发被满地的小白花延展得很长。他手里是一团揉皱了的纸,是那封失去收信人的信。他抬起右臂,伸向无人可见的虚空,似乎要与谁的指尖相触。

天鹅,黑色的,白色的,全都围拢到岸边,偏着头看他,脖颈弯曲成十分优雅的弧度,眼神却是热烈的。淡黄色的纸揉皱了和捏成一团的面包没有什么两样,至于那些用深蓝色墨水写成的字迹,它们丝毫不在意。

茨木童子笑了,他向上扬起手,那团纸越过所有天鹅落在水里。羽毛摩擦发出扑簌簌的响声,它被撕碎,碎得像面包屑,一片一片的纸吸满了水,字迹晕开,沉到水底。

这封信或许能迂回前进,逆水漂流,到那高山之上的草甸去。它会经过一具飞机的残骸,野花已经填满它所有生锈的缺口。但溪水不歇,正不停将它推回过去。

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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